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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学人文怀念一种月色
我偷偷地起床,悄悄地穿上衣服,小心翼翼地将二张椅子靠在床沿。我要去上夜班,床上睡着女儿,怕她独自一人会从床上滚下来。轻抬脚步走出小屋,将钥匙插进锁孔,然后再转动钥匙,为的是关门不发出声音。 屋外明月当空,月光如水,倾泻下来,我打了寒颤。轻轻开对面厨房门,匆匆洗漱完毕。环顾四周,无助又无奈的我,不敢再回到我那十平米小屋,怕进去惊醒女儿。老公在部队,我一个人带着她。上白班还好,下班将她从幼儿园接回来,和小伙伴玩,好在平房里长大的孩子,出入自由,邻居又是同事,相互之间都有照应,唯夜班就发愁。以前,婆婆会在我上夜班的时候从乡下赶来,但她中风有二年了。现在,我只能自己克服困难。请过邻居的奶奶,也请过做护工的小张,和我同宿帮我照看过女儿。但今晚不巧找不到人,我只能将她一个人放在家中。以前也这么干过。 初冬的月色很清,有点冷。月光像是冬雪遗落在地上的丝帕,宿舍区的小河两旁的苇草、树木有了一层朦胧的清美。抬头看,几片云彩围绕着月亮的周围,就像我的影子跟着我不离不弃。我脚步匆匆穿过小桥,低头,河中也是一片天空,水静如镜,明月、星空、淡云点缀在水中交辉相映,很美!远处有狗吠几声传来,宿舍区窗户隐约有几处灯光,给我一点温暖的指引。 广玉兰永远像个母亲,看护着我去上班的路上。身为护士,我从不怕夜路。更何况是,这样的月色下,广玉兰宽大的叶面,闪烁着点点亮光,象一双双温暖的目光,注视目送我。 接班、交班、上班了,容不得我想家中的女儿。查房,量血压、记录。心中有一丝的记挂,又被忙碌打断了。病房那头的28床张老入睡困难,我过去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。肿瘤晚期带来的疼痛,折磨着他,但张老很坚强,不哼声,怕影响别人。他让爱人李大姐将房间的灯关了,他说,今晚的月色很好。他想静静地享受这月光,来抵抗癌痛折磨。我走出病房,回到护士站。一会儿,李大姐送来一个苹果,关切地说:年轻人要保重身体哦。那瞬间,一股热流温暖了我全身。 快到凌晨四点钟,工作终于有了一段短暂的停息。整个病房静悄悄的。我坐在护士站办公桌前。突然,心中有种不安和牵挂。女儿会醒吗,不会从床上掉下来吧。 好像走廊门微微的响动,轻轻的、小心的脚步。作为母亲的心提起来,像是我的女儿走来。不会,肯定是家属起来怕惊动别人。这样迟疑着,身子已经从座椅上站起来。悉悉索索的声音,轻轻的走进护士站,正是我的女儿。我惊立着,一声怯怯的“妈妈”。她的小棉袄是敞开的,裤子也没有拉到腰际,露出小肚皮,鞋子也穿反了。 我立刻抱着她,“你是怎么来的。”女儿认真地说:“我还看见前面有个伯伯到医院来,我就跟着他走来了。”或许是那个平房里走出的医生,这是常有的事。眼泪在我的眶中打转。反而是女儿安慰我,“妈妈,天上有月亮,好亮哦!” 李大姐听到声音从那头赶过来,有几个家属起来了,那都是老熟人,有的还拿来吃的给女儿。帮我将女儿安顿在值班室。李大姐说,下次你带女儿到值班室睡觉,我帮你看着点。她们像家人一样,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。 那是1994年,我女儿5岁。 走出病房楼,抬头望夜空,天高云淡,月白风清。深深呼吸一口这春末微凉的空气。刚刚和姐妹们将吸氧、铺床几项操作一丝不苟地练了几遍,已经晚上十点了。1995年,医院第一次要创等级医院,全院上下练操作、考理论,晚上加班加点成了常态。 月光透过门诊楼前两排高大的茂密法国梧桐,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好看的光影。它们追逐着我的身影,可我没时间搭理它,我得赶紧回家。 走上宿舍区的小桥,桥下水潺潺。低头瞬间,月亮掉进河中,打碎在水里,那荧荧点点的碎银随着水流荡漾行走,全不管两旁柳条的挽留和追逐。我无暇看她们的嬉戏和调情。我得赶紧回去,女儿一个人在家。每次晚上加班,邻居内科马医生的妻子小王,义务帮我看着,但是今天太晚了。 河的对面一排平房,有二个出入口。我家从第二个道口出入。清朗的月色下,我远远看到有个身影朝我桥这边张望,好像是小王。我走近,是她。她看到我,松了口气。轻轻地说:“回来了,娟娟看电视等你,累了,好像要睡着了。我刚才要抱她上床,她不肯,要等妈妈。”她那张永远笑咪咪的脸上,被月光沐浴的更是温柔迷人,月色下,她的五官清秀,端庄典雅。也许是月亮知道我的心思,帮我表达内心的谢意,将她打扮的如此美丽! 电视还开着,女儿坐着对面的小椅子上,头歪着睡着了。我赶快抱起她,女儿睁了一下眼,喊声妈妈又睡了。 时光茌苒,光阴似箭。2014,溧医九十周年,捡拾过去的工作生活片断,让人感慨万千。那些艰苦的岁月,浸着温暖的月色,弥漫着暖意,给我前行的力量。 |